揭秘老三届:独臂女知青的典型命运
2009年10月09日 14:21书摘 】 【打印共有评论0

老三届虽然只有三届,但是它却是两个时代命运的转折

阿宁也曾经是一位知青的典型。只不过,她和蔡立坚、高崇辉那样的典型不一样,她不是那种刻意干出来的,不是那种有思想、有精神、有作为的一心所为。她是在意外之中被当成了典型。如果说前者的典型有其必然性,她的这种典型确实完全出于偶然性。前者的典型,是栽种下的大树,她只是被一阵风吹落下的一株小草或蒲公英,被特意移栽在花盆里,精心的让她花开香溢。

阿宁是 1967届初中毕业的北京知青,1968年来到雁北插队。她出身于一个干部家庭,来插队并不是情愿的,只是因为“文化大革命”家里受到冲击,自己无可奈何才来插队的。她不是那种激进型的人,她只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。插队断送了她读书上大学的梦想,她只好来插队,但看到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梦想遭到了毁灭,便也没有怎么多想,虽然有些无奈,却很快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现实,她想得很简单,别人怎么过自己便也怎么过吧。

她就是这样一个人,她想别的事有时会很多、很丰富,甚至会灿烂如一天云锦,但她很少对别人说出口。她只是把一切埋在心里,是苦也好,是福也好,都自己在心里悄悄消化。她从没有想到自己要当先进,要当典型,她也从来没有想到在插队的乡村里自己要比别人多得到一些什么。自从“文化大革命”以来,几乎别人得到的好处,她都没得到过;而别人遭受的难处和苦处,她却无一幸免全尝到了。她干吗要想那些跟她从来没有关系的好事?

但是,在秋收一次打麦子的时候,她戴着的一只手套被打麦机卷了进去,随之整个一只胳臂都被卷了进去,而从打麦机喷筒里喷出的只是粘着血迹的红麦粒。

她失去了一只胳臂,成了典型。

像她这样的典型,在我们知青中有很多。在我所插队的北大荒,我们农场就曾经有过和她一样的典型,也是一位北京女知青,也是在麦收时节,打夜班收麦子,她一连几夜没睡觉,太困了,就倒在麦地里睡着了,大概怕着凉,她在身上盖了一层麦秸。一片金灿灿的麦秸在月光下闪光,收割机开了过来准备拐弯去收割下一片麦田的时候,以为真的是一片麦秸,便开了过去,从她的腰间压了过去。腰伤致残,她成了典型。

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而成为典型的,如金训华。

以自己的行动作为代价而成为典型的,如蔡立坚、高崇辉。

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而成为典型的,就是像阿宁和我们农场的这位高高个子漂亮却永远腰伤致残的姑娘。

其实,一代知青的典型,都是以整个青春作为代价,而成为当时时代的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,成为日后夹在历史册页的一枚被虫蛀噬的残缺不全的书签。

阿宁成为典型之后,和以前最大的区别是干活少了,总是到处开会。她并不爱开会,也不善言辞。但是,典型和开会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,开会就如同刮风一样,将典型刮得身不由己,不知所从。阿宁是那样一个柔顺听话的人,她当然更要拖着一只空荡荡的袖口,被各种各样的会刮得到处乱飞。

阿宁成为典型之后,和以前更大的区别是,村里、县里凡是有好事总是第一个想到了她。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,层层在上的各级领导和争强好胜的人们常常忽略她的存在,她在村里确实像是一只柔弱的小猫一样,太不起眼了。但是,后来不同了,人们对她格外好了起来,并不仅仅因为她是个典型,更是因为她失去了一只胳臂,人们同情她,一个好好的姑娘,一只胳臂没有了,凡事当然都要想到她,照顾她。

村里第一个招工当县城里的售货员,她被推荐招工走了。

第一个招收工农兵大学生,她被推荐上了大学的中文系。

有时,她会涌出这样的想法:生活对她也算是公平的吧,让她失去了一只胳臂,却让她也得到了一些在当时一般知青难以得到的东西。她不该抱怨什么了。但有时她又想,如果能用以后得到的这些东西来换自己的那一只胳臂,她宁愿要那只胳臂呀。

可是,这一只胳臂永远离开了她。

大学三年级,一位当兵的同班同学,知道她是个典型,对她很敬佩,一直很照顾,很关心。每次回家探亲,都是这位当兵的帮助她拿行李,照顾她上火车,一直把她送到北京的家里。三年的大学生活,她对这位当兵的充满感激之情,也隐隐产生了爱慕之情。班上的许多同学都看出来了,就怂恿当兵的,当兵的其实也感觉出她的这份感情,而且当兵的自己也常常涌出这种和她一样的爱的涟漪。但是,考虑到真的要是结婚以后的实际生活,他下不了这个决心,他的眼睛里总是晃动着她的那只空荡荡的袖口。他对好心怂恿的同学说:“当朋友可以,我可以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照顾她。但要是当妻子……”

阿宁的第一次恋爱,像是一只蛋壳里的小鸟,还没有啄破蛋壳就夭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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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编辑: 刘延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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